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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一枝花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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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花(1)

作者有話要說:

~~寫在故事繼續之前~~

動筆寫《盛宴2》之前總覺得自己心中有很多很多的想法希望可以靠敲打鍵盤表露出來給大家,可真到了讓我寫前言,又感覺其實沒有什麽太多要交代的。但思來想去,還是要說一說的。

首先,是謝謝朋友們對我的支持。遙想當年,寫一個十幾萬字的故事出來,留言有時連一百都不到,字數加起來恐怕也沒有超過一千,能堅持寫到今天,我自己都認為我是個毅力非凡且自娛自樂精神極強的人。當然,也有從一開始就給了我很多鼓勵的朋友,我是真心感謝你們的,因為是人都需要認同感,如果從頭到尾都是自說自話,那真是一大悲。我媽時常笑話我,說我花了這麽多時間在這個上面,也不見我賺到什麽。我也不是靠這個賺什麽,就是等老了再回頭看看,有種,哇塞,我居然寫了幾百萬字長長短短故事的感覺。

然後就是關於《盛宴》這個故事了。從一開始構思就定了是上下兩部,只不過當時沒想到下部會這麽難開筆。有朋友看完我的故事初稿,說我把容智恒設定的太強大了,只要一出場,基本沒有別人什麽事,後來我仔細想了想,還真是這樣,所以故事的一些內容一改再改。不可否認,我是喜歡容智恒這類的人,但我真真是方洵儉的親媽,就算最後的最後我把方洵儉虐的死去活來,就算最後的最後,方洵儉的戲不夠容智恒多,他也是我心中的男一。至於有部分朋友很喜歡的容智逸,我只能說他和項美景之間真的沒有愛情。就目前的故事大綱來看,下部的內容會比上部多很多,波瀾也會多很多。結局就真是沒往深裏想,隨故事走吧,但明確的是,這個故事裏肯定不會出現為了愛情放棄一切身家的男人,容智恒不是,方洵儉也不是。

最後提一提《四月`天》,和朋友說這個故事的構思時,她就說如果這個故事不是一鼓作氣寫下去,很難寫得完。現在看來的確是這樣子的,但鄺容毅是我的大愛,怎麽樣都會給他一個結局的。

啰嗦到這裏就差不多了。我自認為作為一個非專業寫手,更新的速度還不錯,希望下部不會出現太多卡殼的地方。

嗯,謝謝大家。

無論今天你在何地

遺憾深不過沒回味

即使擁抱著滿天薔薇

差一朵不夠完美

就似天與地

項美景一直覺得像容智恒這一類的人若是放下工作去休假,應該是從早上睜眼開始,身邊就會跟著兩名以上穿著一塵不染、一丁點兒折痕都看不到的制式西服的人伺候著。這些傭人雖然不需要通曉八國語言,但倫敦腔是一定要會幾句的,最次也得沾染些紐約氣,洋涇浜式的表述肯定要不得,見到自己的主人從一丈開外走來,立馬優雅的拉開足足比自己的身長多出一倍的雕花實木門。

可事實上,項美景去容連山莊那回有些匆忙,沒能見到這樣的場面,而眼下,容智恒就站在葡萄園往山坡延伸的地段將摘好的葡萄往身下的籃筐裏放。他身邊沒有傭人,甚至連一個近身幫忙的人都沒有,要不是他穿了一件在綠色和紫紅色相間的葡萄地裏看起來十分顯然的白色棉質長衫,她幾乎都以為他和她一樣,只是酒莊為了盡早將成熟的葡萄全部摘取拿去釀酒而請來做短工的人。

但顯然,容智恒是這座規模不大但也不小的酒莊的主人。他於兩天前的傍晚到達,項美景那時正坐在莊內人自駕的人貨車後邊,一邊漫不經心附和著同伴的當地民謠,一邊從裝滿了葡萄的籃筐裏拿了一串剛摘下來的葡萄餵飽自己的同時遙看向天邊那輪快要落下去的夕陽。直到酒莊的管事Bertin在人貨車停在莊園大門一側後,向與她一樣坐在車上且也是做短工的人說明酒莊的主人來了,她才從車上一躍而下,然後就看到了立在夕陽餘暉中的容智恒。

她離開上海快一年,不是沒想過會在異國他鄉偶遇故人,可偏巧她走了大半個歐洲,最後因為貪戀巴黎的美色於三個月前租下房子常住在那裏,卻真正是一個故人都沒有遇上。所以在這裏見到說不上是熟人卻也還存留著賓主關系的容智恒,她心中既覺得不真切,又無意識的燃起一種思家的孤獨感。

容智恒一向冷靜自持,但這樣的見面方式對他而言大約也是有些新奇與不可思議的,他的雙眉明顯表示出疑惑,像是在等待她的解答。

項美景覺得容智恒肯定是誤會自己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了,很快竄到他跟前,畢恭畢敬的向他問好:“容先生好。”

容智恒象征性的應了她一聲,略帶些打趣的口氣說:“Orchid給你放長假,沒想到你居然千裏迢迢跑來這裏繼續幫我工作。真是辛苦你了。”

她曉得他是開玩笑,卻也認真向他解釋:“我現在住巴黎,來波爾多是想看看葡萄成熟的莊園有多美,正好看到酒莊在招短工,所以就來湊數,等葡萄都摘完了,我就回巴黎了。”

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她很想再向他解釋她千真萬確不知道這是他的酒莊,絕對沒有要制造什麽浪漫邂逅之類的意思,可他截斷她想表述的內容,漫不經心的說:“下次從巴黎過來一定不坐飛機了,嗡嗡聲特別大,吵得我到現在都覺得耳鳴。”然後漫不經心的問她:“你怎麽過來的?”

她回答:“我坐高速火車,三個小時就到了。”

他又點了點頭,像是這個時候才抽空出來打量了一眼她混了泥土和不少葡萄汁液的工作服,然後扭頭對另外那些打短工的人一道表示了感謝並讓大家先回房洗澡休息,他會交代廚房準備一頓豐富的晚餐。

經由下午那一幕,眾人雖然聽不到項美景與容智恒說了什麽,但已然認定他們是舊識,所以晚餐時特意將容智恒旁邊的位置留了給她。她很清楚這裏的人比上海圈子裏的人要淳樸的多,不會亂往她頭上扣屎盆子,但鑒於她每次與容智恒坐在一起吃飯都感覺壓力山大,哪怕餐桌上的美食再誘人,她也胃口難開。

容智恒是泰山崩塌了壓在身上都不會蹙一蹙眉毛的人。哪怕兩個小時前見到項美景時確實有些驚異之情,但到了此刻,他該吃鵝肝時優雅的拿了刀叉切鵝肝吃,該喝酒時又優雅的端起杯子喝酒,偶爾與項美景說話,也只問她覺得今年的葡萄好不好,能不能釀出好酒之類的問題,壓根沒提到她離開的日子裏有沒有遇到什麽趣聞奇事。

要不是長餐桌擺在大好的星空下,輕緩卻不容忽略的葡萄氣味布滿在空氣中,耳邊又全是帶著口音的卷舌語言,項美景幾乎要錯以為自己在一秒鐘穿越回到了那個被浮光掠影和香檳美人充斥的覆雜社會圈。

重返那個圈子?

她當然是沒有這個想法的。她十歲前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可畢竟那時年紀小,不懂得享受,而父親忙生意、母親忙逛街逛舞會,她的大多數時光都是孤單度過的。後來寄居在姚立功家,親情的溫暖是有了,可物質跟不上需求。再後來有了錢,有了愛,卻也過的十分辛苦。游學雖然是為了逃避現實,最初那陣子看什麽風景也都覺得蒼白,但她並不是非要跟自己過不去的性格,離那個人、那塊土地越來越遠,時間越來越長之後,她發現原來‘遠走高飛’這四個字真真是很有用的。世上有那麽多人在感嘆著,時隔多年再重返故地仍會覺得心中淒涼難過、仿徨而不知所以,她不是百分百堅強的女人,不想輕易給自己找難受。

她一直幹著服務保障的工作,所以甚少會先發制人,但那晚她主動向容智恒表示:“這裏除了吃大米的機會少之外,什麽都很好,等我在巴黎存夠了錢,就來這裏買棟房子住下。說不定我撞上什麽發財的機會,還能和容先生您成為鄰居。”

容智恒首先並未將她要表達的重點放在心上,而是反問她:“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住在巴黎,隔天就得給家裏打電話要求轉賬,哪裏能存到什麽錢?”

她於是強調:“您指的二十幾歲的女孩子是那些只光顧高級餐廳、一流名店和各大秀場富家小姐,我們這種二十幾歲的女孩子到了巴黎也是很節約的。”

他看了她一眼,然後才有些矯正問題的態勢,可也是繼續問她:“Orchid說你是請長假,你卻做了定居這裏的打算,你要怎麽向她交代?”

她不好正面回答他,便故意笑起來說:“容小姐對我的大恩大德我今生無以為報,只能看看來生有沒有做牛做馬的機會了。”

他又看了她一會兒,微微蹙起的眉顯露出不理解的意思。他說:“我以為長時間離開工作的人會比較渴求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她趁勢拿起桌上盤子裏的一小串葡萄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笑著說:“我已經投入到工作中了。”

他今晚的疑問似乎有些多,繼續說:“公關的工作的確比較累人,可你一直表現的很好,到現在Orchid還時常說起你的好。我以為你是喜歡這份工作的,但好像你其實並不怎麽喜歡?”

她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怔了片刻,便大方說:“畢業時找工作不容易,能收到聘用書已經是謝天謝地,哪裏還敢挑三揀四。”

他最後看了她一眼,便再沒多說什麽。

項美景不曉得容智恒在這裏開始沈默算不算是心有不悅,畢竟當初她急著要從寶雅離開時並沒有說再不回去了,可同樣的,她也沒讓容玉蘭留位置給她。她是該找個時間與容玉蘭攤牌,或者等容玉蘭下次來巴黎來參加時裝周活動時可以一試。但對於容智恒,她既沒有欠他的人情債,也不是他直管的員工,所以即便不回上海那段言論讓權威至上的他不高興了,她都不用太過於在乎。

唯一不好的是她這幾天在他的酒莊打短工,擡頭不見、低頭還是要見的。好比此刻,太陽快要下山了,容智恒還站在斜坡上摘葡萄。老板帶頭這麽認真工作,她們也就沒法子提前收工。好在是累完今天,她的工作就結束了,等晚上領了工錢,明早就能坐車回巴黎。

酒莊裏的小板車拉了葡萄回去,所以今天沒有車可坐。但葡萄園離小城堡也不遠,五六個人迎著傍晚的小風一路走回去倒也愜意。

項美景很是積極的走在前頭,與走在最後的容智恒隔了七八米遠。她是應該鄭重與他告個別,但她希望是在晚上領錢的時候,那樣她還可以光明正大再次對他表示誠摯的感謝。

但顯然容智恒不是這麽想的。在她快要走進屋裏的時候將她叫住:“Theresa,你一會兒陪我去趟市裏。”

他對她說中文,旁人倒也沒聽懂,她卻有些驚訝與小小的難意,並不那麽爽快的說:“可是馬上就要吃晚餐了。”

他說:“去市裏吃。”然後又特意補充解釋:“Sisley快過生日了,我想挑件生日送她,你幫我做參考。”

忽然聽到徐希黎的名字,她差點失神,恍然間重回到現實,他已經往樓上走了。

她在遠處靜了一靜,終於還是按著他的吩咐,回房間換了衣服準備去市裏。

容智恒親自開車,項美景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她看著太陽一點一點鉆到地平線以下,路燈很透亮,照進車內有一種緩緩流瀉的感覺。

一枝花(2)

酒莊到市區要四十分鐘的車程。

項美景的興致不太高,容智恒也不太愛說話,雖然兩人之前的對聊結束的並不那麽愉快,可這樣靜靜的行過那麽長一大段路,車內竟沒有一絲尷尬的氣氛。

進入市區,容智恒直接開車去到甘貝塔廣場周圍餐廳聚集的地方。他有酒莊在,對這裏的環境還算熟悉,晚餐是選在一家名叫沙蓬芬的餐廳。

容智恒說這家餐廳很有名,項美景也發現餐廳的生意的確很好。

七鰓鰻是必點菜,又要了煎鵝肝、藍鰭金槍魚沙拉和巧克力舒芙蕾佐冰淇淋。

容智恒問項美景喝什麽酒,她反問他開車能否喝酒。他便說:“是你喝。”

她心情不大明朗輕快,幹脆拿了酒牌看了一陣,最後點了一杯桃子味的威士忌,又先一步解釋原因:“這幾天葡萄吃的太多了。”

他十分理解的點頭。

餐廳菜式的味道很好,項美景喝完一杯桃子味的威士忌又要了一杯蘋果味的威士忌,最後幹脆把櫻桃味的威士忌也試了一試。

容智恒多少清楚她的酒量,見她高興,也就隨她。

吃完飯快九點,今晚的主題是要給徐希黎買生日禮物,而廣場周圍就有很多可逛的大小商店。

容智恒甚少花心思在送人禮物上,所以項美景問他有沒有什麽想法的時候,他能數出來的除了珠寶首飾就只有香包。

項美景略微有些酒意上頭,說起話來不像之前那麽拘謹,笑著說:“徐小姐可是您的妹妹,她要是收到你送的珠寶首飾,雖然也是高興,可九成九會以為你是找秘書代辦的。”

他從未想過這些,有些詫異的說:“秘書代選禮物不好嗎?至少都是女人,總不至於錯的太多。”

她本想問他送給馮藝茵的禮物是不是也由秘書代辦,轉而一想,馮藝茵去世半年有餘,還是不要隨隨便便提及故人以免勾起他的難過,便將那些話壓下去,只是笑了一笑。

他不明白她笑容裏的意思,但也不好追問。

兩人走進一家賣裝飾物件的小店。店鋪從外面看著小,可進去了才發現裏面其實很寬闊,東西也特別的多,各種各樣的物件看得人眼花繚亂。項美景挑的十分仔細,最後拿了三樣東西問容智恒的意見。

“這枚胸針的形狀像一只蝴蝶,翠綠和藍紫色的搭配顯得高貴大方,參加晚宴的時候可以用得上。雖然它的翅膀不是用真正的寶石鑲嵌,但是我剛剛數了一數,恰好是二十六顆水晶,和徐小姐的生日歲正好吻合……然後就是這件披肩,你摸一摸,正兒八經是羊毛質地,淺灰色,款式也簡單大方,很好搭配衣服,天冷的時候披在身上,很容易想到這樣的溫暖是你送她的……最後就是這條絲巾了。玫瑰紅和乳白色相間,洋牡丹花字做底紋,邊上是金色的絲線,縫制的工藝一流,觸感也很舒服,照相的時候用作點綴肯定很好看。”

她說的頭頭是道,他也聽得十分認真,竟像是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了,目光在她手裏拿著的三個物件和她臉上流連了許久,最後讓老板將三件都包起來。

她有些著急的攔住他:“哪有人像你這樣,不知道選哪一件,就送三件的?”

他從口袋裏掏出錢包付賬的同時看向她:“誰說我都是要送給Sisley的?”

她想起他現在的身份是正兒八經的鉆石王老五,身邊有一兩個紅顏知己需要送禮物去討歡心也是正常,便又請老板將禮物包裝的漂亮些。

他卻將那條絲巾從老板的前臺拿過來,順手繞在她脖子上,等她詫異的側頭看他,他立馬就解釋說:“胸針送Orchid,披肩送Sisley,絲巾送你,謝謝你今晚的好眼光。”

她有些不知所措,又覺得這樣近距離面對容智恒時,心中十分緊張,連忙收回目光,又將臉扭回到正位,一邊整理脖子上的絲巾,一邊對他說謝謝。

買完禮物再開車回到酒莊已經十一點多。

容智恒住二樓,對項美景說完早點休息就上樓去了。

項美景本打算與他正式告個別,但見他已經上樓,又想著明天早上還有機會。

可等項美景第二天早上起來,吃完早餐,又向Bertin領了工錢,準備與容智恒說再見,才知道原來他清早就趕飛機走了。

沒能與自己服務多年並且又奇跡般的為其打了短工的老板說聲告別,她有種一長句話講完卻沒能打上句號的感覺。但無論如何,句號只是個標點。現在大把講話不用標點的人,她實在沒必要將這一出太放在心上。

坐鎮上的班車去到市裏,然後再轉高速火車回巴黎,搗騰了地鐵與出租車,項美景走在租來住所的那條小街上,還沒來得及將包裏的鑰匙掏出來,林啟湘就不湊巧的打了電話過來。

她瞄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不到兩點,林啟湘那邊大概是剛結束某場並沒有耗太多時間的宴請。

這十個多月來,容智逸愛玩的性格變本加厲,通常隔了兩個月才記起她,說了好多回來找她玩,卻從不見真人顯身。歐娜總是忙的飛起來,一聽說她今天游覽天鵝古堡,明天在愛琴海上曬太陽,恨不得將她五花大綁的弄回來。姚蓓蓓先是忙著畢業找工作,去了廣告公司上班之後也一直忙碌,隔了兩三個星期給她打一回電話,還總是三五分鐘就講完了。所以總的算來,離開故地千萬裏,時常與她聯系的人竟只有林啟湘一個。

她去波爾多這幾天沒與林啟湘聯系過,所以林啟湘並不會知道她遇到過容智恒,而她也沒打算將這個插曲講給他聽。接聽電話,她像是往常一樣笑問他:“千萬別告訴我你和廖浣怡有了實質性的進展。你知道的,我一直覺得她年紀輕輕就讀到博士,思維想法超過常人太多。我真的很難想象你們的結合會是個什麽情景。”

林啟湘在電話那頭笑了一笑,認真說:“廖博士將我當成她的實驗對象,我的智囊團對此做出了嚴密的分析報告,最後的結論就是我應該高高興興的成為廖博士的實驗對象。”

她故意感慨:“好商業化的口氣啊。”

他不否認,只低笑了兩聲。笑聲中明顯帶著些無奈之意,他問她:“這段日子又幹了什麽趣事?”

她上了二樓,一邊掏出鑰匙開門,一邊回答他:“酒窖老板非要給我放十天長假,我不接受都不好意思,所以只能把這十天都花在吃喝玩樂上面了。”

屋門已經打開,室內的空間挺大,客廳和臥室中間隔了半道墻壁,廚房和餐廳都是開放式的。她先去開了窗,立馬有風將白色的窗紗吹起,她奔波了五個小時,已經有些疲倦了,整個人橫躺在橘色的沙發上。天花板中間有一架舊式的五葉電風扇,此刻也因為從外面吹進來的風而緩慢的旋轉著。她見他半晌不再出聲,不禁疑聲笑道:“給我打電話卻又不說話,要是真錢多了沒地方花,直接給我就是了,何必貢獻給那些電訊公司。”

他也沒因為她一番戲謔就一股腦兒的和盤托出心中的郁結,而是繼續靜了片刻,然後才說:“我認真考慮了半天,最後還是覺得應該把這件事告訴你。”

他的語氣轉沈,她心中一緊,已經從沙發上坐起來,急切的問他:“什麽事?”

他沒想到她會這麽緊張,倒有些猶豫了,可這事即便他現在不說,她遲早也都是會知道的,於是他說:“我發現蓓蓓沒在廣告公司上班。”

她不信,立馬反駁:“不可能。”

他猜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一點一點告訴她:“開始我也覺得自己可能是認錯人了,畢竟我沒見過她真人,只看過你和她的合照,但我聽到別人叫她蓓蓓了。我聽你說過她在廣告公司上班,可我是去參加方子博的私人聚會,很明顯她是海成集團的公關。”

她大驚:“公關?還是海成集團?”

他應聲說:“之後我十分無意的向海成集團的劉志明打聽,他還笑著跟我說什麽,姚小姐是方子博新晉的心頭好,讓我別在她身上打主意。”又壓低了聲音說:“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可能有些難以接受,但估計是八九不離十的事。”

她倒吸一口涼氣:“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聽她的語氣似乎很難受,可已經說到這一步,他無法往回退,只能說:“公關這一行的行情你應該比我了解的多。”

她覺得身上的力氣被人抽走了大半,靠在沙發背上,許久都緩不過神來。

他覺得她這樣的反應很正常,等她恢覆了片刻,才又說:“方子博的夫人雖然不怎麽愛出風頭,可帶了些特殊的背景,萬一惹惱了她,你表妹明槍暗箭都難防。本來我是不應該說這些的,因為這屬於別人的隱私,可她是你表妹,旁的原因不考慮,說不定她是有什麽苦衷,你倒是可以與她聊一聊。不過她既然瞞著你入了這一行,只怕你勸她的時候要多費些心思,一定別在電話裏吵起來。現在的小姑娘火氣都很旺,從此以後不接你電話、不回你郵件了,反而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項美景心中五味陳雜,卻也謹記著林啟湘的話,沒有在此刻心緒紊亂的時候貿然打電話質問姚蓓蓓究竟是怎麽回事。對於這樣的消息,她是震驚,但震驚過後,她回想過往姚蓓蓓的行為方式又覺得並不那麽難理解。可理解與支持是兩碼事,尤其姚蓓蓓跟的還是方子博,海成集團公關部主管又是章瑜,她很難不去將這其中千絲萬縷的牽連想到一起。但如果章瑜知道姚蓓蓓與她的關系,那姚蓓蓓應該連面試都無法通過,而方子博如果知道姚蓓蓓與她的關系,也許早就拿這種關系與調侃林啟湘了,所以這一切只能說明姚蓓蓓怕有人知道她們的關系後告訴她,所以從一開始就隱瞞了。

她最不想姚蓓蓓進入那個華麗覆雜的圈子,考慮了許久終於還是決定回一趟上海找姚蓓蓓面談。

她將想法告訴了林啟湘。

林啟湘對此表示了讚同,並說去機場接她。

她不想驚動別的任何人,沒答應他。

一枝花(3)

因為事出突然,當天航班的經濟艙沒訂上,項美景不願意花錢坐頭等艙去與那些可能出現的熟面孔偶遇,即便心情再急切,她也老老實實在房間裏熬了一天。

期間她給姚蓓蓓打了電話。她已經做好了面談的打算,所以這個時候只像往常一樣問了姚蓓蓓這幾天忙不忙,要不要去外地出差。

姚蓓蓓的語氣聽起來十分輕快高興,一是告訴她自己前陣子做了個大項目,這幾天老板給放假休息,二是說等聖誕節的時候想去巴黎找她玩。

她聽到‘老板’這兩字覺得格外刺耳,語氣稍稍一沈,表示:“離聖誕還有兩個多月,到時候再說。”

姚蓓蓓也沒留意她的心情,仿佛是遇到了什麽事,急急忙忙要掛斷電話:“我叫的外賣到了,先不跟你聊了。”

她聽到電話裏的嘟聲,然後就再沒有別的聲音傳過來。她將手機從耳朵邊放下,看著剛才的通話記錄,心中一陣一陣的發堵。

這種發堵的感覺一直隨著她登上飛機。

離開上海最初的那些日子,她曾設想過自己可能返回那座城市的各種各樣的原因。也許是因為她在外漂泊的累了,想回到一個熟悉的地方過些安心的小日子,或者是因為國外並沒有世人說的那麽好混,她彈盡糧絕,只能重新回來賺取生活費,也有可能是歐娜要結婚了,她抵不住歐娜的電話騷擾,回來參加婚禮。但所有這些原因,到了後來的日子,她已經很少去想,更不會料想的到最後致使她回去的原因竟然是姚蓓蓓的隱瞞。

她在這世上的親人已經少的可憐,她不希望姚蓓蓓走自己的老路,因為無論是單純為了金錢,還是付出了真情實感,能將這條不歸路走完的人都有太多的艱難與困苦。

飛機淩晨兩點落地。項美景只帶了少許行李,很快便出了閘口。

剛入秋沒多久,但夜裏風涼,她從包裏拿了一條紅楓葉色的大圍巾披在黑色的雙排扣風衣上,將剛過肩的直發從圍巾裏撥拉出來,準備去坐出租車,卻忽的被從側邊走出來的人伸手攔住去路。

她下意識側頭,看到的是穿了一身法蘭絨黑西裝的林啟湘。

林啟湘消瘦了好幾分,臉上的皮膚不比從前光滑明亮,周身透著了些風霜感,但氣場明顯足了許多。他大概是從某場晚宴裏脫身而來的,頭發梳的很光亮,還沾染了一些香檳的氣味。

看到林啟湘的出現,項美景心中到底還是驚喜的,原本有些困倦的眉眼立馬都蘇醒過來,彎著嘴角說:“你怎麽來了?”

他故意笑道:“我以為這麽長時間沒見,你首先應該給我一個擁抱。”

她十分高興,隨即張開雙臂,與他來了個熱情的擁抱。

他抱了她一陣,最後將自己心中所想的告訴她:“項美景,你長胖了。”

她松開他的懷抱,故意斜著眼瞪他:“我還以為這麽長時間沒見,你應該已經學會怎麽討女孩子的歡心了。”

他一手幫她拉上行李箱,一手攬住她的肩膀,邁開步子往出口走。

“你連哪天回都不肯告訴我,害得我昨晚在這裏等到三點,今天上午都是昏昏欲睡的,好在今晚沒撲個空,不然明天真該翹一天班補覺了。”

她才不信他,笑說:“你的智囊團那麽厲害,我就不信找不到航空公司的旅客名單。”

他擺出一副‘這都被你猜到了’的表情看了她一眼,但嘴上卻是說:“我的智囊團裏有只喜鵲,我怕她把你回來的消息散播到全城的各個角落,所以只能親自偷偷來接你。”

她一點不客氣的哀嘆了一聲:“你變了很多呢。”

他問:“是不是變帥了?”

她睨了他一眼,顯然不想細談,又正巧見到自己那輛CC車停在近處,立馬就說:“怎麽開這車來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車鑰匙,解鎖之後將車鑰匙塞到她手裏,自己一邊將行李放到後備箱,一邊說:“好好一輛車,成日成日停著不開,不用多久就得報廢。”他將行李放好,蓋上後備箱,回身見她杵在原地,於是走到她面前:“怎麽了?”

她又怔了一會兒,才看著他說:“我太久沒開車了,還是你開吧。”

世界每天都在變,城市也每天都在變,只不過這座摩登的城市無論怎麽變都是摩登的。舊樓倒下去,馬上會有新樓攀上來,今晚的霓虹燈有十二種顏色,也許到了明晚就會有十三種。交通大概也是越來越擁堵,但此刻快到淩晨三點,連不怕死的飆車黨也都睡著了,寬闊的馬路上顯得有些空蕩蕩的,無端端增添了幾分秋夜的蕭瑟感。

林啟湘問是回公寓還是住酒店,項美景一點不猶豫的說住酒店。

林啟湘很理解的說:“公寓這麽長時間沒人住,打掃估計都得花上兩天的時間,還是暫時住酒店,等明天我找家政公司。”

項美景打斷他:“不用了,我只是回來辦點事,兩三天就走了。”

林啟湘點頭,並不再多問公寓的事,只問她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她不想在這座城市游蕩,婉言拒絕說:“你都說我長胖了,哪裏還敢往身上貼秋膘。”

林啟湘又是一笑:“天下女人都一樣,半點說不得的。”

項美景手上有姚蓓蓓之前告訴她的住址,但她現在已經不確認這個住址是否真實有效,所以預定了海成集團斜對面樓的酒店。在這裏遇到故人的機率很大,不過現在這個時間點很好,從進大門到辦理完入住手續,整一個大堂都不見有別人。

林啟湘送她上樓,又進屋瞧了瞧房中的布局,他靠在落地玻璃窗前指著斜對面大廈上八層屬於海成集團本部的勢力範圍,瞟了一眼項美景,感慨說:“這裏的樓距真是窄。”

項美景用壺接了水在燒,一本正經的笑道:“我千真萬確沒有偷窺別人的癖好。如果不是牽扯到蓓蓓,他方子博就算有三宮六院都和我沒關系。”

林啟湘將窗紗隨手拉上,說:“有三宮六院的都得是懷著非凡本事的人,好比像容智恒那樣的就差不多,可現在這個社會,偏偏就是有本事的人沒這個心思,有這個心思的人又沒這個本事。從前方子博是如何做生意的我不太清楚,接觸了這麽些日子就感覺他是上世紀三十年代家中長子的典型,吃喝玩樂自有一手,做起生意來眼光和手段卻都一般。”

項美景靜靜聽他說完這些,頓了兩秒,才接話說:“也不是人人生下來就會做生意,你不也是這一年來才學上手的?”

林啟湘好脾氣的承認:“我是趕鴨子上架,到今天都沒被其他集團吞並,一是因為內部的關系處理的好,二來主要還是托了家中叔伯兄弟的照料。”

項美景點頭:“運氣也是成功的關鍵。”

林啟湘繼續說:“說起運氣,這幾個月來就再沒有人比得上方洵儉了。他與海成的糾葛暫且放到一邊不談,自從去了中利集團,做任何事都是順風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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